赤壁被火烧,华容复求饶,都是曹操伤不起的往事。好在这人拿得起放得下,回老巢“闭关”几年,内伤即痊愈,还把不可一世的马超打得没半点脾气。正当他恢复自信、踌躇满志的时候,一个扫兴的家伙出现了,一个改变“历史”走向的事件发生了,前者叫张松,后者叫“张松献地图”。那么,张松又是如何被恶搞了呢?
一
此君字永年,蜀郡(成都)人,官居益州别驾,生得额镢头尖,鼻偃齿露,身短不满五尺,言语有若铜钟。小说对其相貌的描述,实在有点滑稽,如果不是恶搞,还真找不出理由。四川男子平均身高也许比较委婉,但五官还是端正的,即便稍有出格者,也不会丑得这么离谱吧。
别驾作为官职,字面理解,即不搭老板的车,有自己的专车,全称应该叫别驾从事。史载,“别驾……其任居刺史之半”,级别约在一千石左右。作为本土士族,他混得不错了,刘璋对得起他。
刘璋向曹操示好,应该是在赤壁之战前。因为那几年他的日子很不好过,先是沈弥、娄发、甘宁等人拉帮结伙搞政变,然后平叛的托孤重臣赵韪又加入政变行列。刘璋好不容易将这帮坏小子收拾了,北方张鲁又捣乱,秀了几次肌肉,人家也不在乎,他亟需一个强援以牵制张鲁。小说安排张松于战后使节曹营,时间顺序不对,但目的一样,而张松“暗画西川地理图本藏之”,用心就猥琐了,生你养你的土地正面临涂炭之虞,你倒好,还想找来更多的强盗!
让张松感到失望的是,曹操没给他任何表白的机会,二人见面时,那格调与气氛,完全不像是接待宾客,而是像极了法庭质询。曹操少了些政治家的气度和圆融,张松多了些街痞的较真与莽撞;一个是刚打了胜仗,一个是有备而来,整个儿都赶上了,于是有了那出脑残对话。随后西教场点军,张松将曹操的那些糗事儿又来个二次加工编程,不乏搞笑元素。
二
张松的一言一行,诸葛亮了如指掌,无间道上,他是不客气的,有花堪折直须折,真可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也可以理解,到西蜀做一回强盗,人家当年种地的时候就计划了,未雨绸缪,派几个间谍很正常。许都那边的间谍是随后派去的,可见孔明做事非常讲究个轻重缓急。
既然无法对人精兄诸葛亮保密,那么被恶搞也就活该了。诸葛亮的恶搞手法很时髦,让张松的智商瞬间不够用了,尽管他博闻强记,过目不忘。你张松不是很自负很要面子吗?那好,就恶搞你一下,给你尊严和面子,曹操不给的,我们可以给。
刘备接待张松,阵容之豪华,不消说了,除张飞之外,赵云、关羽、卧龙、凤雏,一个不落齐活了。先是赵子龙轻妆软扮(很温情)到郢州界口送吃的喝的。古人迎接远客,隆重者,不过十里而已,以赵云的名望,跨州讨好一个士子,怎么说都是超常规,这是第一个“互换”。到了荆州地界的驿馆,更隆重了,估计曹操也享受不到这待遇。但见驿门外百余人侍立,击鼓相接。一将于马前施礼曰:“奉兄长将令,为大夫远涉风尘,令关某洒扫驿庭,以待歇宿。”威震华夏的关二爷给张松搞卫生收拾床铺,貌似关羽最瞧不起读书人的,好凌乱,这是第二个“互换”。陪着喝了三天酒,刘备只字不提西川的事儿,满嘴跑火车似的吹捧“久闻大夫高名,如雷贯耳”。张松若真的那么有名,杨修至于多此一问“公近居何职”?这大概可以称为第三个“互换”。
一般人都明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然张松到底不是一般人,他不停的自我陶醉:“刘皇叔宽仁爱士,今果如此。”也许刘备喜欢才干之士是真的,可你张松值这个规格吗?如果不是你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你的经历可能还不如庞士元呢。结果,诸葛亮PS的恶搞画面,如愿以偿的达成目标,张松献出了西川地图,并发誓做刘备的内应。
三
有句歌词叫“众人划桨开大船”,挺励志,张松为之脑洞开了,交了两位朋友:法正和孟达。这两位都是外来户,都不得意。法正的小宇宙比张松厉害多了,摸爬滚打许多年,才当上新都县令,后改任军议校尉,相当于跟唐伯虎对对子吐血的那个参谋将军,绝对怀才不遇,孟达也只是个小军官。更为特别的是,这两位品性都不咋地,法正睚眦必报,孟达反复之人。
你瞧瞧,身为成都本地人的张松,居然没有本地的朋友,居然仅交了两位损友,谁信呀?又被恶搞了,以充分证明“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法则,他们不做其他生意,只做推墙的买卖,所谓的“选择明主”,不过是“别裁伪体亲风雅”罢了。拿起筷子吃肉,放下筷子骂娘,这方面,历史没有局限。
刘璋暗弱无用,并非原罪,领导人厚道诚实有什么不好?他治下的西川,不论史书还是小说,都不止一次的承认“国富民盛”,说明他“守之以恩”,不是无道之主。作为臣子,理应报恩尽忠而不是两端携贰,当可耻的奸细。
之后的故事原著之述备矣,张松、法正等蛊惑刘璋敦请刘备帮忙讨伐张鲁,对西川百姓而言,狼真的来了,对张松而言,则再次被恶搞。这一次有点像《大话西游》里二当家出卖帮主的桥段。正史解释刘备打算回荆州,原因是曹操打孙权,关羽在青泥关很危险,不是使诈,张松犯急而丧命,只能是智商问题,不能算被恶搞;而小说则改为刘备假装打道回府以要挟刘璋多给钱粮,以小说为蓝本来分析,那就是被恶搞了。他写了一封密信给刘备:“今大事垂可立,如何释此去乎!”不料信被他的亲哥哥广汉太守张肃给截获了,于是告发,于是张松被杀,传统的伦理道德在此次恶搞下碎了一地。
四
刘璋投降,张松推墙成功,三国鼎立的历史局面终于形成。有人说“推墙从来不是某个个人所能为,而是一个社会大势”。愚以为这是个伪命题。如果人人都能尽人事,履行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那么大势这个所谓的“天命”最多是个荒谬的传说,殊不知“民亦能载舟”也。
正史上没有献图桥段,《资治通鉴》未提,《三国志》仅转引了《吴书》的说法:“备前见张松,后得法正,皆厚以恩意接纳,尽其殷勤之欢。因问蜀中阔狭,兵器府库人马众寡,及诸要害道里远近,松等具言之,又画地图山川处所,由是尽知益州虚实也”。由此看来,献图并非张松主动,而且法正也有份。但小说的演绎,逻辑无懈可击:没有内鬼带路,小偷进不了家门。
世间所有的背叛,毫无疑问都是苟且的趋利。“为稻粱谋”本身没错,将之建立在毁损社稷家国利益的基础上,就大错特错。成则生前富贵,封妻荫子,身后名那是别想了,如果遇到心眼小的主子,做个“良弓走狗”啥的悲催角色也说不定;败则性命必休矣,名与利俱成泡影。“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勇夫安识义,智者必怀仁”。节操这个东西,老祖宗早已在我们的血脉里留下了深深烙印,轻忽不得的。作者如此恶搞张松这个奇丑无比的文学形象,有以貌取人的传统成见,节操有亏或是最主要的原因。蔡东藩先生一言以蔽之:“张松法正并为璋臣,璋可辅则辅之,不可辅则去之;必卖主而求荣,殊非人臣之道,松之受诛宜也!法正特幸而脱祸耳,是可为后世之不忠者戒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