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界观：“上位”有“道”
文 | 金甲
这些天，卢道都在寻找市委接待办马主任。又是电话，又是直接登门，弄得马主任不知卢道心里卖的到底是糖还是药。小马想，四大家的“大内总管”找上门，必定是份要紧事。
但是，当卢道说出他的请求后，马主任还是一阵吃惊，因为，他提的这个小请求，在马主任看来小得不能再小，可谓举手之劳，然而，就是这么一个请求让马主任对卢道产生了类似崇拜的仰视之感……
话说这个卢道来政协任秘书长前，曾在多个行政机关工作过，所以，马主任也时有耳闻卢道如何对机关里林林总总的人和事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和思考，总能把偌大一个“四大家”之一的“家”操持得有板有眼。
政协秘书长虽然不是一个呼风唤雨的权势职位，可也全然不是仅吃闲饭的角色。其职责可大可小，大到“协助主席工作，主持机关全面工作”，小到办公室值班守电话、会议室扫地抹灰尘。其中有一份重要的职责为，安排好一把手的活动，甚至生活。
卢道的顶头上司——市政协主席张上位，是因为换届时年龄偏大，由曾经主管意识形态的市委副书记转任的。这位张主席教书出身，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改行从政，曾在多个部门工作过，一路走来，官至今日四大家一把手之一。虽说政协主席是正厅，职级高于市委副书记，可在张上位看来，他的职位却是明升暗降，以致好长一段时间，张主席的心里似乎埋着一根刺。
你看，领导排名一下子就朝后挪了好几位。过去，自己排在书记市长之后，名副其实的三把手；可现在，排完书记市长，就得排新任的专职副书记，还得排完人大主任，才是自己，位子朝后退了2位。
出了市委，似乎离开了核心领导圈。在重大决策、干部提拔任免等方面的建议决策权行使方面，自己仿佛走向边缘，与权力中心隔着一道无形的坎。削减了权力的官员，就像被拔了毛的凤凰，没了往日的光芒和炫丽，心里绝对免不了“拔凉拔凉”的。
最最难于适应的是，张上位担心以主席身份讲的话，没有以副书记名份讲的话管用、见效、有人听。千万不要小瞧话语权。人们总是用“颐指气使”描述权势和威严，可这“指”和“使”，全然仰仗“开尊口”，发指令。因此，官员的权威，许多时候体现在话语权上。得有说话的机会，说话得有人听，顶得用。
而偏偏这个张上位从政这么多年来，练就了凡会必讲，凡讲必尽兴的偏好。举凡听过张上位作过“指示”的人，都对他的讲话印象很深。一是声音大、中气足；二是话题多、容量大；三是时间长、扯得细，往往是大一、二、三点下面套小1、2、3条，不讲个滔滔不绝，似乎不能展露其才华、体现其水平、施展其兴致。以致，熟悉的人员参加有张上位出席并作讲话的会议，都会早有心理准备。
市委副书记，又分管意识形态领域，自然有开不完的会，作不完的指示，逢会必讲，自然有的是用武之地。台上讲的头头是道，不管是出于真心认同还是假意捧场，台下似乎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有“热烈的掌声”。这种分不清虚实的回应，往往给张上位以虚荣和刺激，像被活生生注射吗啡，兴奋莫名。
对张上位早有了解的卢道，照说也算半个人精。他深知张上位就职政协主席，最大的落差恐怕就在主席台上、麦克风前。深谙“官情宦道”的卢道，便将张主席的特长、爱好和感觉的施展与延续，作了深思熟虑的精心安排。
在政协内部，每年一次全会、每季一次常委会、每月一次主席会，卢道总会为张上位的讲话留出足够的时间，让张主席逢会必讲，逢讲必尽兴。且每次会议前，卢道总会与会议主持人，甚至参会人员作好预先沟通，达到为张主席讲话预留空间的目的。遇到卢道自己主持会议，他会早早掐准时间，在离会议预计结束时间一个小时前，便会踩“刹车”。不管其他人员讲没讲，还有没有话题需要讲，他都会提前假惺惺地在主席台领导旁“征询”一番意见，然后，说“鉴于时间原因，经征求其他领导的意见大家不说了，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上位主席作重要指示”，话音刚落，掌声雷动。
卢道还会以视察、调研、评议、议政、情况通报会，咨政会等各种名义，安排形形色色、丰富多彩的活动，让张上位时不时在各种场合、摄像机前露脸。卢道安排这些活动的一个共同要点是，一定得让张主席看好、听好，尤其是要“说”好，绝对过足“做出重要指示”的瘾。许多时候，这些活动几乎成了张上位的“专场秀”。
旁人以为这一切都是按照政协章程要求，政协在组织履职活动。在旁人眼里，每一次政协组织的会议和活动，张主席都亲自出席，亲自讲话。主席一把手可谓绝对“高度重视了”。殊不知，在卢道心目里，如此这般的所有履职活动，全然都是在为张主席的“说好”搭建舞台，营造氛围。这一点，只有卢道自己和心领神会的张上位主席心知肚明。
主席不光是政协的主席，还是全市的主席，四大家的大“脑壳”。因此，张主席的活动，不能仅仅局限于政协，还得覆盖全市。于是乎，卢道时常与市委、市人大、市政府三位秘书长私底下沟通协调，尽可能安排张上位出席市里的重大活动，并尽可能安排露脸讲话。可这得征得书记、人大主任和市长的首肯，没有政协内部安排那般轻松自如和如愿以偿。可关键是有那份意识，即：政协主席是大家的主席，他老人家该有必要的位置。
最能让擅长和喜爱讲话的张主席淋漓尽致发挥的场合是学校，尤其是党校——卢道去找党校副校长付明，烦劳他隔三差五邀请张上位主席去党校上党课。既体现领导重视，又给了张主席讲话的场所，还顺理成章地给党校以劳务费的名义表达对政协领导的“意思意思”，称得上“一箭三雕”，绝对是“好招”。
卢道寻找接待办马主任，为的也是这档子“紧要”事。该市名气大，来往客人多，四大家接待任务重。常言道：接待工作无小事，接待也是生产力。来往接待，千万马虎不得，得重视。可，接待也是份烦心事，耗时费力很辛苦。还得有副好肠胃。由于客人多，平日里按照对等接待原则，安排出席接待活动的领导很难排，常常令原本精明的马主任伤透脑筋。这下好了，卢道主动找上门，请求她尽可能多安排张主席接待外地来客。马主任正愁邀请安排接待领导的事儿，这不就成了“一个要补锅，一个寻锅补”？于是，当下一拍即合。
卢道开动脑筋，想方设法挖掘和拓展张主席参与相关活动的空间。总算又觅得一条新路：兄弟县市邀请该市介绍工作经验，所谓传经送宝。这既是一种荣耀，又得慎重其事。由于工作忙，书记、市长往往抽不开身，此事派政协主席去既不失身份，又正合张上位心意。这样一来，张主席不仅“讲”遍全市，还“讲”出本地，“讲”向世界。
张主席频频出席各种会议活动，在会议室、在宴会厅、在餐桌、在党校、在外地的礼堂里，每每讲得眉飞色舞，神采奕奕。一旁静观的卢道，也常被张主席的莫名兴奋所感染，心理似乎也像灌了蜜，甭说有多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