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士诒是民国交通总长,袁世凯一条线的人,他碰到的问题是,袁世凯赶世界时髦,搞了总统制,烧了一把火搞了机构改革,将政事堂改设为国务院,徐世昌直接领导着梁士诒,领导换了人,干部便换了运,梁士诒由炙手可热的民国财神,靠了边站,喝凉风去了;冬天吹点凉风,还不是事,要命的是,上面说,接到了群众举报,要来查查其交通系,“还他一个清白”。民国官僚,不查,一清二白,个个是海瑞;一查,不清不白,人人是和珅。
梁士诒脑壳都爆了,没法子,想去找老首长袁世凯,袁世凯不爱见他:本来梁是他的人,中途变节,转了队,他哪想再见他?梁士诒碰了一鼻子灰,再去找袁大公子袁克定(他脸皮反正蛮厚的,您是厚德载物,他是厚脸载帽)。袁皇储晓谕他,不是老头子丢他不管,而是老头子开出新价格:老头子不想戴咯个总统帽子,想戴一顶“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皇冠了呐。
梁士诒召了班子成员,开起了局务会,局长们鸡一嘴鸭一嘴,蛤蟆也来一嘴,这个长篇大论民主,那个一二三四论专制,群雌粥粥,衮衮诸公也粥粥,都说不到的处,梁士诒便捶了桌子,诸位诸位,别扯宽了,现在的核心问题很简单:赞成帝制,是不要脸;不赞成帝制,就不要头。要头还是要脸,诸位看着办。
官僚们谁要脸?都不要脸,这些脑满肠肥广颡面阔的家伙,便与妓女们、嫖客们、流氓们,站在同一阵容,组成“交通系请愿团”,请求袁大头“俯仰民意,早正大位”。梁士诒站队站得好啊,这不,他又被重用起来了嘛。
不过梁士诒受重用,没用多久,碰到袁世凯“换界”了,他换了地界,去了阴间,从此阴阳两界。此后,梁士诒在阳间,曾多次受到通缉。
或谓梁士诒碰到袁世凯,算是官场意外事故,谁想到袁世凯会那么“换界”啊,嗯,袁氏那换界,是特殊了点,但官场换届,那是老常态了,城头变幻大王旗,难;主席台上换新主,不是经常的事?您是不是每换一人,就要掉转脸蛋,去贴新屁股?老领导有问题,那是他的事,未必他叫你去抓坏蛋,你也不听他的话了?新领导赏识你,新领导叫你去当马仔,你都是一声得咧,屁颠屁颠去当家丁了?套句街头广告,赠与警长:只买对的,不买贵的;警长您呢:只要站对,不要站队——站贵(人),也不要去站(很昂贵喔。建议去看看最近案例吧:贵人出了问题,树倒猢狲散,好多人被牵扯进去了)。有很多大话听不得,但一句话听得:做官一阵子,做人一辈子。
好吧。我们不说大话,还是拣您最喜欢听的吧,升官您是最爱听的。不站队,就不能升官吗?未必。大家都说曾国藩是肃顺一党,他被解决处级、厅级与副部级,都是肃顺一手提拔的。肃顺出问题了,“系统内更高级别的”慈禧“对他有了看法”。问题比“有了看法”更严重呢:不是把肃顺放出来,而是把他抓起来,推出午门,给斩了。曾国藩不是肃顺的人吗?给老娘查。查了个底朝天,却没查出一封曾国藩给肃顺之表忠信来,片言只语都没。肃顺叫曾国藩干的正确事,曾国藩都干了,叫他干的邪事,曾国藩一样也没干。
曾国藩站的不是队,他站的是对。曾国藩官不也当了很大?官大不算甚,最伟大处是,他谥号文正呢。官界士林与社会,给人一个“正”字盖棺,那是人生最大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