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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牌屋》里的美国政治
整理 | 肖婷婷
 今年情人节,热播美剧《纸牌屋(House of Cards)》 拉开了第二季的大幕。与一般美剧一周一集的节奏不同,由美国最大的在线影片租赁服务商Netflix投资制作的这部描写美国国会政治争斗的连续剧,每一季都是一口气推出全部13集。数据表明,第二季上线后的第一个周末,已有2%的Netflix用户(67万人)连着看完全集。
在国会所在地华盛顿,在这里生活的人,甚至都有一种不看《纸牌屋》不好意思出门跟人打招呼的感觉。据媒体的报道,王岐山和奥巴马都是《纸牌屋》的粉丝。有中美政治家的加持,令大洋两岸《纸牌屋》收视热度升高。

《纸牌屋》为什么这么火?
《纸牌屋》之所以创下收视奇迹,除了精良的制作团队,真正吸引人的还是它对美国政治斗争直接和深刻的表现。美国媒体认为,相比于此前热播的《白宫群英(West Wing)》,《纸牌屋》更接近真实的华盛顿。在这里,是非的界定是模糊的,利益的交换是必须的,权力的斗争是永恒的。
《纸牌屋》展现的华盛顿,令人联想起了去年的一本畅销书《这座城(This Town)》。该书作者、《纽约时报》资深国会记者马克•雷波维奇(Mark Leibovich)这样描述华盛顿:作为一个城市,它面积非常有限,除了宽阔的国家广场和周围一圈史密森尼学会博物馆以外,国会大厦和白宫附近滋生了许多气宇不凡的办公楼。而在世界最强大的国家的权力中心,这些象征权力的高大建筑里,行色匆匆的一共有三类人,他们个个野心勃勃,机关算尽。
和不少政治剧—样,《纸牌屋》自第一季第一集起就向观众开宗明义,本剧走的是暗黑系风格。因此,政治总是黑暗的、输赢总是说不准的、利益总是需要交换的、友敌总是轮流转的、权力才是永恒追求的。戏中华盛顿是名副其实的政治丛林,这里没有真正的正派或反派,只有强者与弱者——或者干脆说,安德伍德本人就是剧中最大的反派。
剧中,创作团队特意为安德伍德设置了不少跳出戏外、直面观众的独白桥段,可以肆意展露他的欲望、自负、残酷,也可高人一等地点评华盛顿的运转规则。
与以往相比,网络剧对观众口味的揣摩更精准,为迎合主要观众群(在美国这部剧的主要对象是中年男性观众),编剧不惜虚假再现。以“迎合”为主轴的娱乐消费,与政治的本来面目可能已相去甚远。
政治除了权术与斗争,也有诸如个人抱负、责任感和良知一类的东西。否则无法解释,五年前作为华盛顿局外人,从政经历尚浅的奥巴马如何得以入主白宫。大陆一些清宫戏备受批评,但作为美国“清宫戏”,《纸牌屋》绝不乏戏说成分。
为什么人们爱看腹黑的政治剧?原因之一或许在于,现实中世界头号大国的权力核心引人探究。外人透过政治剧窥视着鲜为人知却举足轻重的华盛顿,臆想着权力顶峰的残酷争斗和利益纠葛中的人性黑暗面。
在广大民众的视野里,权力运行是神秘的“少数人游戏”,只能从政治剧集里窥视冰山一角——《纸牌屋》之所以走红,正是因为满足了这样的心理期待。
有人关注权力的虚伪与邪恶,有人忙着对号入座、映射现实,也有人忙着研究《纸牌屋》的诞生过程和播出方式。“各取所需”共同造就了这部剧的火爆。

权•政客:相互倾轧、打击报复
《纸牌屋》开篇便大抖猛料:新当选的总统食言,没有提拔帮自己上位的安德伍兹为国务卿,安德伍兹于是不择手段打击报复。
剧中的一些阴谋手段确实太过耸人听闻,但是政敌之间打击报复的事情在美国政坛绝不鲜见,今年1月爆出的新泽西州州长“堵桥门”事件就是最佳例证。报道指出,州长顾问有意造成交通堵塞,以惩罚该州利堡市市长不支持州长连任的举动。这场人为的交通堵塞延误了出发抢救一位心脏骤停的91岁老人的救护车。
政客之间彼此倾轧的手段多种多样,而面对党鞭,他们的行为远没有“敲打”同侪时那么有创造性。众议院有435个席位被两党分占,各党党鞭的主要任务是让党员听党的话,跟党走。但是议员都是各选区民主选举出来的,如果站错队,通过了人民不喜闻乐见的法案,两年后的中期选举就会面临丢失席位的危险。
可不听党的话,党鞭就要来吆喝你了。像《纸牌屋》里,党鞭安德伍兹就在一项法案投票前跟自己党派的议员交代:“投票前,掂量一下选区选民,掂量一下你的良心,别给我意外,当然,这其中最重要的是别给我意外!”严词厉色下,两位本来要跟唱反调的议员吓得面色惨白。而在现实中,目前众议院多数党(共和党)党鞭凯文•麦卡锡在电视节目上透露,剧中这样的话他的确说过。
正是这些“不敢对党鞭说不”的议员们,成就了国会投票和党派划界基本一致的景象。这是《纸牌屋》“吐槽”美国政坛的话题之一,但还并非最主要的。

钱•说客 :“权钱交易”比刀刀见红更可怕
政治游说是代表各利益集团的活动家向议员施加影响的行为。由于议员们所立法规可以使相应集团获得极其可观的经济利益,为确保“权钱交易”的平稳进行,说客在华盛顿成了一个报酬相当可观的行业。《这座城》就披露一位为土耳其做游说的说客的月薪是7万美金。这也是为什么美国其他地区一直处于经济衰退中,而华盛顿特区及其近郊的房价却可以不跌反升的主要原因。
美国《大西洋》月刊调查指出,1974年,只有3%的国会议员卸任后加入游说集团;而现在,众议员卸任后担任游说者的比例是42%,参议员的比例则达到50%。
哈佛大学的劳伦斯•莱斯格指出,真正的国会议员会用60%的时间来为自己的政治生涯筹钱,对说客背后金主的要求自然也会分外上心。“有钱能使鬼推磨”,被游说后的议员们就各怀鬼胎,用自己手中的选票相要挟,在法案中添加各式各样的条款。这也是为什么1913年创建美联储的法案只有31页,而去年通过的医改法案超过2000页。也正是这些“例外条件”和“豁免特权”的条款,将奥巴马医改的锋芒磨平。
有估计认为,2010年华盛顿的说客开销高达30亿美元,而1998年这个数字还只有14亿美元。 “羊毛出在羊身上”,与联邦政府每年3.5万亿美元的预算比起来,任何有理智的利益集团都不会打错这把如意算盘。《纸牌屋》里的说客雷米暗示安德伍兹,国会上下左右已全被他买通,如不就范,他还可以另辟蹊径。这才是刀刀见红更真实更令人发指的政局阴谋。

性•女记者:归根结底,性还是权力游戏
《纸牌屋》里设计了年轻性感的女记者佐伊•巴恩斯拿自己穿丁字裤的照片联络安德伍兹的桥段。在剧中,佐伊借安德伍兹的私情,获得不少国会内幕。
现实生活中,美国政坛的反腐行动有不少也都是靠“用身体写作”的女记者们意外地拉开帷幕的。2012年年底,美国中情局局长戴维•彼得雷乌斯将军因丑闻提前退休,就是因为其传记作者和另外一名交际花争风吃醋而东窗事发。2008年,和奥巴马竞争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的北卡罗来纳州参议员约翰•爱德华兹,也因和负责记录他职业生涯的随行女记者曝出婚外情,而被迫提前告别政坛。
《纸牌屋》里的安德伍兹一句莎翁般的经典语录说:“凡事即性,除了性本身。性是权力。”所以归根结底,性还是权力游戏。无论女记者的目的是接近真相,还是接近权力,她们的存在给虚构和真实的政界新闻界带来了无法赶超的收视率。
而有收视率的女记者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纸牌屋》第一季里女记者佐伊借安德伍兹的爆料出名后,因为在电视采访中批评所在报社被主编大骂。报社同事更直接质问她到底是和谁上床了才拿到第一手消息。
现实中,格林斯潘的第三任妻子安德里亚•米切尔在报道2008年金融危机时也遭到很多攻击。因为很多人认为格林斯潘是金融危机的始作俑者,米切尔的报道很难不带成见,一时让NBC(美国全国广播公司)非常尴尬。

国家权力的有效制衡
《纸牌屋》中,安德伍德是美国众议院多数党党鞭,在众议院的地位仅次于议长和多数党领袖。然而,当总统幕僚长凯瑟琳告诉他总统不准备提名他做国务卿时,安德伍德顿时五味杂陈,如遭雷击般怔怔不已,对总统的怨恨油然而生。
安德伍德想走进国务院,还有另外的原因,那就是美国建国以来,多次经历行政权力对立法和司法权力的扩张,而这又是通过不断扩大中央权力实现的。
美国政府是权力和职能较为混杂的政府,在职能交叉、权力分立的体制下,只有同时作为国家元首和最高行政长官的总统及其直接领导机构,才完全代表国家,而参众两院则更多代表地方和选区的利益。剧中议员彼得•罗素必须想方设法为费城的一个撤除船厂的失业工人重新创造工作机会,安德伍德也在他的选区出了命案后不得不马上赶过去处理危局,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在中央政府弱小的情况下,不仅国会没什么权力,总统的权力也是有限的。美国首任总统华盛顿在登临大位后,发觉担任总统真是一件苦差事,他能做的事情实在寥寥无几,原因很简单,那时候的美国中央政府还是弱小的。
从18世纪晚期建国到19世纪下半叶,美国仍然长期面临州权与中央权力之争,州权主义与国家主义间的激烈碰撞,多次引发危机。在此期间大法官马歇尔的判案释法、亨利•克莱提出并实施的“美国体系”等,都增进了美国中央政府的权威,但仍在1860年代发生了一场对美国影响深远的南北战争。战争期间和其后,通过调整中央与地方的财税事权,增强中央的主导地位,才根本建立中央权威,奠定了此后百余年来美国的长治久安。
美国扩大中央政府权力的过程,也是总统和行政部门权力扩张的过程。总统是行政部门的总和,在总统变“大”时,行政部门变大变强也就自然而然。光是美国农业铂现有公职人员就达10万之多,想想看,这是什么样的规默又有什么样的权力。国务卿是第一阁员,也是美国另一重要机构——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主要成员,当然也会随着总统而水涨船高。
美国从邦联制的无政府状态到联邦制下的小政府,再由小政府到强大政府的变迁,告诉人们,一个国家的政府权力,不简单只是要有制衡,而且要有力有效。对大的国家来说,没有强大的中央权威是无法治理的,正如托克维尔在《论美国的民主》中说:“大国之所以繁荣,绝不是因为它大,而是因为它强。因此,力量一向是国家幸福和生存的主要条件之一。”